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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黄埔的突围时刻

发布时间:2021-12-10

“身处黄埔,不仅可以对接区内的产业需求,粤港澳大湾区的所有科研、产业资源都可以利用。”

从中新广州知识城到广州科学城,从黄埔港到广州国际生物岛,南北贯穿着两条轴带,一条被称为“产业创新带”,而另一条则称为“科技创新带”。

“以前在系统内,大家要做的就是发论文,现在考核机制向产业向市场倾斜,比如帮助企业解决了哪些技术难题。”

(本文首发于2021年12月9日《南方周末》)

航空轮胎大科学中心项目。 (李剑锋/图)

时间已是初冬,暖阳照射在青绿色的小山包上,吊车引擎的轰鸣打破了自然的寂静。蓝天白云之下,一栋建筑物正在吊装外立面的钢板,远远望去犹如横躺竖立的两条巨型轮胎。

这是距离广州市中心45公里的山谷,位于永龙大道东侧。正在出现的不是新的游乐场,而是进行航空轮胎动力实验的科学装置。

望着尘土飞扬的山谷,高分子材料博士郇彦言语中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如果一期项目约半年后如期交付,他将走进这片山谷的实验室钻研航空轮胎技术。

顶尖的大院大所大装置批量出现,这是中国制造的突围时刻。

全球化调整叠加疫情大变局,中国制造业必须突破关键技术供给不足的壁垒。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唯有基础研究的泉眼,才能给予中国制造业最强的活水。

超4万家中小企业集聚的黄埔,如何在基础研究上实现突破?

“离市场最近的地方”

2020年春,中科院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被黄埔区引进,组建新型研发机构。负责航空轮胎大科学中心筹建的郇彦,开始了长春和黄埔区两地跑的“双城记”。

从高纬度地带到北回归线以南,郇彦感觉到强烈的“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不仅是四季常在的绿树鲜花,还有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来自市场前沿的冲击。

“这里是离市场最近的地方。”郇彦说。在他的意识中,过去搞科研就是单纯搞科研;而现在搞科研,还要看市场前沿的需求。

“海归”博士杨一行更喜欢在黄埔做科研,理由也是这里“市场半径最短”。

2014年,这位“新黄埔人”进入TCL的实验室研究新型显示材料;2021年年初,TCL牵头发起国家新型显示技术创新中心,他开始与该中心研究团队合作。

“身处黄埔,不仅可以对接区内的产业需求,粤港澳大湾区的所有科研、产业资源都可以利用。”杨一行告诉南方周末,“(国家新型显示技术)创新中心就是非常好的合作平台,可以联合双方优势加快技术落地。”

这是一张覆盖粤港澳大湾区、贯穿产学研的神经网络。这既是青年科研工作者的期待,也是顶层设计者正在擘画的未来图景。

粤港澳大湾区,将形成连接四座中心城市的广深港澳科技创新走廊。而地处广州东部的黄埔,则坐落在这条廊道的核心位置上。

在黄埔区“十四五”规划的图纸上,全区将形成构筑“一岸双轴三片”的空间布局。郇彦等待建成的航空轮胎动力大科学装置,恰好落在最核心的环九龙湖高能级总部区域。从中新广州知识城到科学城,从黄埔港到广州国际生物岛,南北贯穿着两条轴带,一条被称为“产业创新带”,而另一条则称为“科技创新带”。

最近三五年,纸上的规划正在变为现实。以往制造企业密布的黄埔,正在批量“生产”大院大所和大科学装置。

除却施工中的“轮胎”,黄埔区还有一系列“科学的力量”,比如钟南山院士领衔的“广州实验室”、粤港澳大湾区国家技术创新中心、贺福初院士领衔的“慧眼”大科学设施预研项目、人类细胞谱系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全区现有省级新型研发机构26家,占全市超四成,省高水平创新研究院8家,占全省2/3,新型研发机构集聚度和创新能力走在全国最前列。

伴随而来的是超过100位院士以及1100多名各级人才计划入选者。这也是目前广州辖下各区的最高纪录。

这是“以广州实验室和基地、国家技术创新中心、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为引领,以高水平创新研究院、一流高校等为支撑的‘1+1+3+N’战略创新集群”。

图纸上,产业和科技两条创新带于北部相交,如同撑开成30度锐角的圆规,看起来前所未有地近。同一时空内如此相近,产业集群相距科研机构不足三十公里,甚至就是门对门,在全球制造业转型浪潮中绝无仅有。

改革开放进程中,黄埔经济一路高歌猛进。超过4万家中小企业的集群,超过8000亿元的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足以让黄埔区成为湾区顶上耀眼的制造业明珠。现在,“湾顶明珠”正在沐浴科技之光。

综合一些经济学家的观察,硅谷的成功,诠释了科技人才短距离交流的好处,但硅谷周边已没有制造业;北京中关村、上海张江崛起的科技创新集群,周边存在密集的制造业,其源头却来自北京、上海原有的高水平高校和科研院所。黄埔实践和这些地方都不相同,有强烈的产业需求导向根源。

产业集群滋生“小硅谷”萌芽,新的故事正在上演。

跨越死亡之谷

2020年12月,黄埔区委宣传部曾在科学城绿轴广场组织过千人音乐“快闪”活动,青年歌手演唱的是李海鹰创作的《到黄埔去》。李海鹰创作过许多见证时代的歌曲,譬如《弯弯的月亮》《七子之歌》。他作曲、联合作词的《到黄埔去》,“知识的力量”和令人向往的情景交融在一起。

不管是体制内的郇彦,还是学成归国的杨一行,来到黄埔,都是给企业科技赋能。

研究显示材料的杨一行提到,珠三角地区的一家民营企业,攻克了某型号显示面板的材料技术,“各项参数都很不错”。这实在是令人欣喜的事情。然而,当欣喜的老板试图进入韩国终端巨头的供应链,得到的却是下游面板厂商无奈的回复——韩国终端生产商增加了新的参数标准,调整信息国内完全没掌握,结果是国内的技术跟不上标准的调整,无法参与国际巨头的商业游戏。

早在五六年前,中国制造已遭遇“卡脖子”难题。

这是中国制造业的当务之急。凭借劳动力成本优势和后发的借鉴优势、率先开放的沿海地区,在实现令世界瞩目的经济繁荣后,随着全球化的深度调整,中国沿海地区的劳动力成本抬升,人口红利逐渐消退。

摆在中国制造业面前的是“三明治”危机:高端制造被发达国家掌握,技术上对“中国制造”形成封锁;而中低端产业则流向成本更低的东南亚国家。

当然不能走回头路。也就是说,中国必须抢占科技的制高点,突破发达经济体的技术封锁,获得新的竞争优势。如若不然,成千上万的制造企业将被抢走饭碗。

率先醒悟过来的企业开始未雨绸缪。国家新型显示技术创新中心,就是TCL的“先手棋”。

改革开放初期,工商界曾掀起“贸工技”和“技工贸”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到底先做生意还是先开发技术、先做新产品。先行一步的企业家似乎达成了共识——无论是先做销售还是先搞技术,在关键技术受制于人的窘境中突围而出,都是中国制造业始终要做的事情。

突围,既是市场主体深谋远虑的战略转型行动,也是一项饱含家国情怀的伟大事业。情怀让科研人员进入了制造业领域,但他们要充分发挥作用得有真正的“知识武器”。

“关键是要填上基础研究到技术应用的鸿沟。”纳米材料科学家任红轩说,这句话被他所在的广东粤港澳大湾区国家纳米科技创新研究院(以下简称“广纳创新院”)奉为圭臬。

借用他的话,科技创新链上的企业需要穿越两个“死亡之谷”,一是从实验室到规模化生产前的“中试”,二是产品到商品阶段。

该院的一份内部材料显示,科技创新链的技术成熟度分为九级,分属于实验室、工程化和产业化三个阶段。其中最难的是第四级到第六级的工程化阶段,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贯通实验室工艺获得试验品、能否量产,以及能否满足社会发展需求。

黄埔区科技部门负责人指出,黄埔优势在七到九级,而新型研发机构优势在四到六级,需要将一到三级和七到九级衔接起来,实现从“创新”到“创造”。

“四级”到“六级”就是任红轩说的第一个死亡之谷。

但向死而生谈何容易?政府部门给足了真金白银,“金镶玉”政策体系和“上管老下管小”人才服务体系,让科研人员没有生活的后顾之忧。但这之外呢?

中国科学院院士贺福初更看重创新的制度逻辑。硅谷的成功经验表明,企业家往往都是“自我创造者”,是“以‘资’为本”的风险投资网络滋生的成果。黄埔眼前活跃的科研人员就是“自我创造者”,粤港澳大湾区若要更胜一筹,就必须探索更高层次的“以‘制’为本”。

制度本位的主张,指向的是关键判断——科技创新需要制度创新的护持。

郇彦已经感觉到了转变。他所在的黄埔材料院,是广州高新区管委会和中科院长春应化所共建的新型研发机构。机构的“新”,在于打破了“编制”铁饭碗。

“我们单位很多同事都放弃了编制,新进来的同事也没有编制。”郇彦告诉南方周末,“以前在系统内,大家要做的就是发论文,现在考核机制向产业向市场倾斜,比如帮助企业解决了哪些技术难题。”

任红轩任职的广纳创新院步子迈得更大。这家新型研发机构正探索专利运营的“小岗村试验”,在专利权的有效期内,将“专利承包经营权”和“专利收益权”承包给发明人团队或引进的高端技术创新团队。

换句话说,“承包”的科研人员可以像当年小岗村村民一样获得专利的大部分收益。这无疑是一种人性化的激励。

突围的迂回策略

走前人走过的路,通过摸索和模仿先行企业探索过的技术路径、品类设计和管理模式,避免过多的沉没成本,这是中国制造业原来的后发优势。

但科技创新大变量的加入,后发优势能否继续发挥作用?

郇彦所在的航空轮胎团队发现,似乎并不行。航空轮胎是全球最难攻克的尖端技术之一。这项“黑科技”的第一个关键点,在于取得最顶级的天然橡胶材料。

“世界最好的天然橡胶资源都在米其林这些巨头手上,他们在东南亚承包了大片大片的橡胶园,几十年几十年的租约。”郇彦说,复制前人的技术路线却没有合适材料,“国内即使是海南、云南,也没有东南亚那么好的日照等自然条件”。

前人的路被堵死了,怎么突围?他们决定采取“别的路线”——人工仿生合成,种橡胶树的难题被转移。

迂回策略取得实际效果。郇彦参与的人工仿生合成橡胶经历混炼、切片、硫化等步骤,正在向“航空标准”冲刺。

这也是科技创新链上的“死亡之谷”。前途艰险,但郇彦们依然坚持。

新的策略还在继续。贺福初主导的“慧眼”人类蛋白质组计划项目,正在颠覆人们对“蛋白质组”的认知:研究蛋白质组既属于生命科学,又属于顶尖的计算机科学。

这项计划简单来说,就是运用大数据“慧眼”识别蛋白质组,绘制人类蛋白质组生理和病理精细图谱。借助标记在蛋白质组的信息,鉴别筛查人体的重大疾病。

贺福初早在本科时期就广泛涉猎,学科背景的“大杂烩”令他在研究中“把数理化都串起来”。如今,贺福初主导的“慧眼”团队既有生命科学领域的博士,也有计算机领域的青年工程师,是标准的交叉学科研究团队。

通过跨学科协同的迂回,贺福初和他的团队正在抢占蛋白质组研究的战略制高点。这是帮助医药企业穿越“死亡之谷”的积极行动。

剧情还在继续。新型显示材料领域,来自市场的竞争意识影响着研发。

“我们持续追踪全球前沿发现,蒸镀OLED技术在大屏显示领域有先天缺陷,已不适合成为显示产业的方向。”国家新型显示技术创新中心常务副主任马松林说,“我们选了新型印刷显示技术的新赛道,通过全产业链参与和集中研发率先突破。”

2019年1月,区内的广东聚华印刷显示技术有限公司,已开发出31英寸印刷式全高清QLED显示屏。这是中国显示领域迄今为止首次以产业链自发组织优势力量的形式,打破产业协作瓶颈,进行技术创新的合作典范。

现在,基于“聚华”模式,在全国显示领域层面组建的国家新型显示技术创新中心,正试图衔接实验室与产业链相关企业,帮助显示行业攻克技术难题。

“过去我们在印刷显示领域自发形成的合作开发模式,现在将拓展到更多显示的细分领域。”马松林说。

这样的成果不是孤例。据相关机构透露,纳米热安全项目首创的纯无机纳米防火薄膜防火材料已建成并具备量产能力,已为小鹏、比亚迪等电动汽车企业送样。

这些案例证明,在科技创新领域,后发者瞄准结果的同时,在过程上进行颠覆式创新,独特的迂回是行之有效的策略。

黄埔区科学技术局副局长杨红连认为,未来产业的培育,需要颠覆性的技术突破。作为打通技术和产品之间的重要桥梁,新型研发机构责无旁贷成为创新体系建设中的核心枢纽平台。

她进一步强调,要在不同学科领域持续释放活力,利用新型研发机构在开展周期较长的基础研究、交叉学科研究、工程化与中试、产业化推广等方面的优势,推动创新资源的高效良性流动,推动培育和孵化更多高成长、高价值和高科技属性的“新物种”,实现从服务产业转型升级到引领产业未来发展的转变。

作者:南方周末研究员 戴春晨 郭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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